洪厚甜：对书法艺术中笔墨的观照和思考——中国国家画院公开课(五）

所以说，我们要从关注每个点画的起行收开始上升到关注整个构成它的关联中，这个连接包含了隶书的韵味，篆书的气质和它们的技术内容，在这一点上，可能就因为颜真卿有引篆籀入书，我们历代的大师都是站在篆隶立场上来理解书法的，到了王铎无一不是。这时你就看到了什么？我既看到了王铎，还看到了秦汉。思接千载，你说，这个时候你的艺术性是高了还是低了呢？是深刻了还是简单了呢？

　　　　艺术之难，就难在进入到最原始的状态。因为有很多人就不安分，一开始就没有真正在这个状态中坐下来，但也有些人一坐下来就不知道站起来了，一坐就把自己变成了一具僵尸，没眼光、没思想、没判断、没向往，而且还见不得别人去想，见不得别人去追问，见不得别人去开拓，见不得别人去跨越。他们内心就完全形成了否定——非我即死，即你不是我这个样子，你就是错的，你就没有正确的可能，你就是非主流的。所以说，开放的心态，鲜活的人生，这才是一个优秀艺术家的生命态，这才是一个有生命感的、感人的、有魅力的艺术家。没情感、没脾气、没呼吸、没喜怒哀乐的是人吗？不是，是木偶！

　　　　所以你不要小看笔墨，什么样的笔墨是什么样的艺术什么样的价值。孙过庭在《书谱》里早就说了艺术是什么。中国艺术的出发点是哲学的点，哲学的点是什么？天地的核心运行规律。所以，孙过庭用两句话来概括中国艺术核心本质的特征和特点：“情动形言，取会风骚之意”，就是从人的内心来驱使它，没有人就没有情感，没有人就没有艺术。因人而生情，情动生于人的内心，那么情动又是通过什么来表达的呢？形言，就是通过把这个状态呈现出来的东西来表达的，在书画艺术上，笔墨就是形。情动，人的内心的触动、情感的引发而有了笔迹，反过来说，形，即笔墨就是记录人的内心的。什么是风骚呢？诗性。诗者为骚。“情动形言，取会风骚之意”，就是你不能直白地说，而要诗性地表达，你的表达一定是有诗意的、婉转的，这就是中国艺术的第一特征。笔墨就是要曲折、婉转、诗性、有意境，有情感。

　　　　为什么是这样呢？“阳舒阴惨，本乎天地之心”，就是这种笔墨，这种诗性，有阴阳对比，有起伏对比，所有的这些关系落到最后的根，就是要有展示天地的大气象大格局。道法自然，这就是艺术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没有人，所有的一切都没用，但是人之所以实现了价值，是因为他与天地相通。笔墨也因此获得了无限的可能和无上的价值。　我们刚才说了，由一人而接书法史，由一个大师而接中国整个书法的核心脉络，由书法的意义而接中国哲学所涵盖的整个世界，你就开始走向了道，走向了大文化、大艺术、大格局。笔墨也只有走上了这条路，才能实现其终极价值，只有认识到笔墨的终极价值，我们今天才没有白白地坐在这儿。最终，我们每个人都要离开这个世界，一百年之后，你们谁还在？但你这一生不枉来这个世上一趟，不枉你成为一个人的存在，不枉你在这个过程中去享受了世间给你所有的物质的东西，你更实现了人在精神层面的享受。所以，我们今天给大家做的这些梳理，就是要让大家知道，我们通过笔墨来思考什么，通过观照笔墨来观照什么。我们既要讲它的存在形态，还要讲它的存在价值，还要讲不断提升它的通道在哪里。你不知道笔墨，不知道原始的笔墨，把最原始、最初的、静态的、僵化的、无情感的笔墨作为艺术终极目标，这不是一个笑话吗？

　　　　但是，你要知道人是有惰性的。如果一生下来就把你放到一个黑屋里面，你从来没有看过这个光明的世界，你觉得世界就是如此：世界不就是黑的吗？你从来都不会怀疑。如果哪天有人给你推开了一扇窗，你突然间看到这个世界五彩斑斓，春夏秋冬四季变换，你不禁会感叹这个世界多美啊，这时，谁再把你关进黑屋你要跟他拼命。不过你要知道，你走出了你们那个县，你们那个地区就是一间黑屋；你走出了你们那个地区，你们那个省就是一间黑屋；你走出了你们那个省，难道这个世界就不是黑屋了吗？你走出了中国，难道地球就不是一间黑屋了吗？你在太空中一看，地球也不过是个蓝色的球体在太空中漫无目的地漂浮。实际上，哪怕你在这儿每天生活得风生水起，出了地球又有谁还知道呢？但是，我们正因为有了这个追问过程，让弹指一挥间的人生有了意义。因此，我们今天听课的各位，实际上就是要思考一个问题：笔墨如何来记录你的人生，如何来展示你的人生，如何通过这门艺术使你人生的生命价值得到彻底改观。那么，好的笔墨何来？我们刚才说了，从大师那里来。那这其中还有个关键点在哪里呢？我刚才已经说了作为艺术的笔墨的核心价值。最后要实现这个价值，你还得有个通道。

　　　　那么，我再给大家说一个通道，不管你是学绘画还是学书法，篆书这个体系，是唯一能够丰富、提升、改善你的笔墨含金量的技术体系。当然，我经常给学生说的学习的三要素：第一，跟谁学。你跟一个三流的书法家学，他能够教你一流的书法吗？三流的书法家只能把你牢笼在三流，因此，跟谁学最重要；没有老师的学习都是无用的学习，而且一定要让顶级老师来教授你的学习，引领你的学习。你们来到中国国家画院是来对了，为什么呢？是随便哪个老师都能够来国家画院开工作室的吗？你找个绘画的老师学书法行不行呢？估计不行，术业有专攻。中国的艺术就是这么巧，巧在哪里？书法家可以不是画家，可以独立于绘画而存在，但是画家必须是书法家。只要你是一流的画家，就必然是一流的书法家。

　　　　中国历代大师，赵孟頫、宋徽宗、苏东坡，龚贤、吴昌硕、赵之谦、黄宾虹、齐白石、徐文长，哪一个不是大名鼎鼎的超一流的大师？所以在这一点上，你一定要记住，凡是学绘画的学生，如果要想成为真正有成就的绘画艺术家，一定要抓紧时间认认真真找个老师学书法，系统地学习，而不是你今天认真听我一堂课就可以的。我希望，这堂课成为大家学术的转折点，由此而进入到你的学术的核心转折。跟着老师学什么，老师会进行系统的规划。从最初的笔墨，到如何走向个性化的笔墨，最后走向怎么用笔墨表现内心世界这样一个通达的艺术之道。笔墨看似简单，但无笔墨无以言艺术，尤其是中国的书画艺术。广义的笔墨，狭义的笔墨，大家都知道了。通过这个讲座，让你重新认识笔墨，唤醒你对艺术最核心元素即笔墨的新认识、新认知、新感悟、新感觉。通过笔墨了解古人，了解圣贤，通过笔墨认清自己，通过笔墨来走进文化的核心，走进人生所向往的高境界，实现作为人、作为艺术家个体对这个社会真正有意义的存在。

　　　　　　（张杨根据录音整理，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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