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厚甜 | 当代碑派书法创作路径新探（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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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本期开始，针对魏碑学习从笔法结构章法以及风格取法等方面的学术问题，洪老师专题回答书友，敬请文后留言提问

Ｑ

老师您好，魏碑的结构学习可否借鉴隶书的结构和势态？如何深刻理解古人在书写魏碑时的奇拙古朴的结构特点，并应用于临习和创作中。

洪厚甜：隶书是中国书法发展史上非常重要的一个板块，整个的北魏书法都是在隶书的基础上生发、演变、发展过来的，也就是说隶书的结构和魏碑的结构是一体的。实际上楷书的结构就是沿用隶书的基本结构，楷书实际上把隶书宽博的放射开张的结构更强调字内的聚散关系、倚侧关系、依附关系，局部与局部之间的依附关系、倚侧关系、呼应关系在隶书里面是很淡的。

我们要知道结构上，隶书和北魏楷书，还有后代楷书的这种相同之处和区别之处，当然，我们当代的楷书创作更多的是直接的把隶书的结构学拿过来，增加楷书的空间张力和改变它的视觉冲击力。在这个过程中，它增加了古意、古厚，因为在中国书法史上有个基本原则，就是隶书里面可以见篆书之势，楷书里面可以存隶书之体，但是隶书里面不能有楷书，篆书里面不能见隶书，这个是不可逆的。

换句话说，隶书的结构肯定是理解北魏书法、学习北魏书法、研究北魏书法、开拓北魏书法的基本原理，这个是毫无疑问的，至于如何在魏碑里面理解古人的奇崛、古朴，实际上魏碑区别于唐楷最重要的就是点画的形态，在书写过程中更直接的运用了具有隶书表征的一些技术内容、技术形态和技术风貌。我们说的奇是常态之外的状态，古朴就是我们能够在书写的过程中看到比它更早、比它更古老的很多书写状态、痕迹和意象，这就自然增加了它的古朴，所以说线的摩擦、字的结构的超越惯常，在笔意、笔势上更多的隶书之势、隶书之体、隶书之貌，合理的转换和吸纳运用到北魏楷书的书写中来，用这些元素来构架自己的点画语言、结构语言和章法语言，那么我们在北魏的学习领会和自己的个人风貌塑造上都能够找到一条比较好的路径。

总之，视野越开阔，你吸纳的元素越多，专精越深刻，对技术细节的表现就更加能够具有感染力。

《当代碑派书法创作路径新探》（六）

文：洪厚甜

初唐楷书欧虞褚薛，现在连薛稷都没人提了，书法史上现在几乎不提薛稷，为什么呢？他就是写了一个褚遂良的样子，但是你写二王，只要是写王羲之写到位，ＯＫ了。

你看黄山谷对杨凝式的表扬：谁知洛阳杨风子，下笔便到乌丝栏。他就是学二王的，《韭花帖》你们说到天说到地，它就是纯粹的兰亭笔法。

颜真卿就是王献之的篆籀入书，那么我们从唐代楷书入手，从这个体系入手，实际上是有非常重要的一个东西，就是唐代楷书的几个大师全部都是二王书法的忠实继承者。从初、中、晚唐这些大师全是研究王羲之的，为什么呢？唐太宗就是王羲之迷。

说实在的，今天回头来看，王羲之是以小草短促的跳跃反转作为技术体系新法，王献之是古法，引篆籀入书的绞转、绞裹笔法为核心内容，连绵不绝。颜真卿为什么有那么高的高度，他是小王技术的忠实继承者。

所以以前他们做展览说颜真卿超越王羲之的什么，那个都是噱头，颜真卿真正是小王法用出了境界。张旭、怀素都是小王法，宋代的书法家只有米芾是直接学二王，其他三家都是学颜真卿的，苏东坡、黄山谷、蔡襄都是学颜真卿。

所以说我们从唐楷入手，在获得唐楷的精准技术技巧和运笔训练以后，获得了进入二王技术体系的便捷通道。在北魏里面，北魏这个技术体系是跟王羲之并列的，这边是魏那边是晋，它并不是用的王羲之笔法体系来表现，那么我们以唐楷的技术体系进入到北魏以后，我们写的北魏自然就有了二王的技术支撑，你就有了中国书法核心价值体系的内在、内容和内涵。

这里面有一个重要的过渡，第一是《龙藏寺碑》在北魏和唐之间的桥梁作用。《龙藏寺碑》不仅仅给我们的是这样一个东西，它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就是它的空间是隶书典型的空间，但是我们唐代楷书最大的确实就是里面大量的剥离了隶书的空间关系，所以说唐代的楷书显得要小气的多。

颜真卿来了，把字写得开阔，引篆籀入书，把它的内部空间展大了一些，初唐的楷书有隶书笔意，但是它没有隶书的空间，这是我们学书法一定要跨越的最关键的点，不要小看这个东西。这个空间意识你跨越不过去，你写的会很痛苦，不光是楷书的格局出不来，所有的行草书的格局都出不来。

《龙藏寺碑》在这里面有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就是隶书的空间元素和北魏的点画构成之间的书写技术。

书法家核心要做什么？第一是线质，就是篆书来的，第二就是隶书的空间，第三是这个线质所要表达的字的势态规定下的点画的个性化存在，这个就是楷书。

那这个势是怎么来的呢？行草书给的，不知行草不要谈楷书，无行草之势就没有楷书点画生成的理由，所以说“永字八法”是破坏这个东西的罪魁祸首，彻底的把我们从行书的势过来的东西给破坏了，给孤立了。离开势就没有那个东西了，所以说这一点你去看钟繇的楷书，不要去看那个刻本，《宣示表》、《三希堂法帖》那些东西都不要看，你要去看钟繇《荐季直表》的墨迹本。

你去看钟繇的楷书，最初楷书的那种生成态，为什么楷书所有的点画形态是不可移易的，就是势对它的规定性太强。

我们楷书最丰富的单个点画是什么？楷书捺。最单纯的是什么？隶书捺。但是你为什么写一百个隶书，没有写一百个楷书快呢？就因为隶书是画出来的，排列出来的，楷书是因势随形。

大小的“小”，一个竖钩，左边一点右边一点，这个点的形态是不可换的，但隶书可以换，除了蚕头燕尾标明了方向，所有的点画都可以换。楷书不行，势态决定形态，所以说不通行草书，你哪里写得好楷书！就是说你要吃土豆泥，你得有土豆，没有行草你就缺乏了楷书点画生成的理由，就是说它没有这个势。

所以说所有的书体里面，难度最高的是楷书，为什么呢？篆书的线条、隶书的势态、行草书的转换技术支撑，最后才生发出了楷书的状态，楷书的最高境界是让这些东西都以不知不觉的形式而存在。

我在我以前的文章里面说，楷书的最高境界是什么？老僧敲木鱼，就是在很舒适的节奏之中体现出一个超凡入圣的生命体验，把所有的东西都弱化了。你看在弘一法师那儿是不是这样？在八大山人那儿是不是这样？弱化它之间的节奏，但是点画在这儿就是它的节奏，所以说当你把握了这几个核心的元素和体系之后，你说你不优秀都不行。你说你这个时候碑的概念是宽了还是窄了？你觉得你今后写碑会被社会上忽悠吗？忽悠不了你了，我们以这样的学习状态和人生状态来做一个学术的观照，你的路就越走越宽，世界越变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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