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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复观:新儒家学派的大家之一,台、港最具社会影响力的政论家,二十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的典范。
文 | 徐复观
在浪费了无数精力以后,对于读书,我也慢慢的摸出了一点自己的门径。
第一,十年以来,决不读第二流以下的书。非万不得已,也不读与自己的研究无关的书。
随便在哪一部门里,总有些不知不觉的被人推为第一流的学者或第一流的书。这类的书,常常部头较大,内容较深。当然有时也有例外的。看惯了小册子或教科书这类的东西,要再向上追进一步时,因为已经横亘了许多庸俗浅薄之见,反觉得特别困难;并且常常等于乡下女人,戴满许多镀金的铜镯子,自以为华贵,其实一钱不值,倒不如戴一只真金的小戒指,还算得一点积蓄。这就是情愿少读,但必须读第一流著作的道理。
我从前对鲁迅的东西,对河上肇的东西,片纸只字必读;并读了好几本厚的经济学的书;中间又读了不少的军事著作;一直到一九五二年还把日译拉斯基的著作共四种,拿它摘抄一遍。但这些因为与我现时的研究无关,所以都等于浪费。我一生的精力,像这样的浪费太多了。垂老之年,希望不再有这种浪费。
第二,读中国的古典或研究中国古典中的某一问题时,我一定要把可以收集得到的后人的有关研究,尤其是今人的有关研究,先看一个清楚明白,再细细去读原典。
因为我觉得后人的研究,对原典常常有一种指引的作用,且由此可以知道此一方面的研究所达到的水准和结果。但若把这种工作代替细读原典的工作,那便一生居人胯下,并贻误终身。
看了后人的研究,再细读原典,这对于原典及后人研究工作的了解和评价,容易有把握,并常发现尚有许多工作须要我们去做。这几年来我读若干颇负声名的先生们的文章,都是文采斐然。但一经与原典或原料对勘,便多使人失望。至于专为稿费的东西,顶好是一字不沾。所以我教学生,总是勉励他们力争上游,多读原典。
第三,便是读书中的摘抄工作。
一部重要的书,常是一面读,一面做记号,记号做完了便摘抄。我不惯于做卡片。卡片可适用于搜集一般的材料,但用到应该精读的古典上,便没有意思。
书上许多地方,看的时候以为已经懂得;但一经摘抄,才知道先前并没有懂清楚。所以摘抄工作,实际是读书的水磨工夫。再者年纪老了,记忆力日减,并且全书的内容,一下子也抓不住,摘抄一遍,可以帮助记忆,并便于提挈全书的内容,汇成为几个重要的观点。这是最笨的工作,但我读一生的书,只有在这几年的笨工作中,才得到一点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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