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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诗词世界
作者 | 叶寒
钱钟书在《谈中国诗》里,有一段很可爱的描述:
“你们的诗人狂起来可了不得!有拨木转石的兽力和惊天动地的神威。”
不信你来看:
李白说,“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像我这样的人呐,一看就是非凡之辈,哪里能长期在草野乡间虚度时光呢?
屈原说,“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天下人都污浊不堪,只有我清澈干净;天下人都昏醉糊涂,只有我清醒明白。
辛弃疾说,“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我呀,不怨恨不能见到疏狂的古人,恨只恨,古人见不到我的疏狂而已。
不过呀,要说到最最狂的,还得是我们今天要介绍的这位诗人及他的词作。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
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朱敦儒《鹧鸪天·西都作》
朱敦儒,字希真,号岩壑,有“词俊”之名。
可能对大家来说,朱敦儒这个名字,不如两宋的苏轼、李清照、辛弃疾、陆游那般有名。
但在当时,他可是妥妥的词坛大V。
陆游是他的徒弟不说,辛弃疾也是他的后辈。从两人的词作里,都能看出朱敦儒的深远影响。
朱敦儒一生清高孤傲,看淡名利。
靖康年间,钦宗听说朱敦儒很有才学,就特地征召朱敦儒到京师为官。
谁知朱敦儒竟拒绝了,说:“麋鹿之性,自乐闲旷,爵禄非所愿也。”
他轻轻地拂一拂衣袖,不带走京城的一片云彩。
这首《鹧鸪天·西都作》,便是写于朱敦儒从京师返回洛阳后。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
光看开头两句,就已经狂到没边,“自恋”到没边了。
清都,相传是天帝的府地。山水郎,则是专为天帝管理山水的郎官。
他说,我呀,本是天上专职管理山水的郎官,是上天给了我这样懒散和疏狂的性情。
言外之意,喜爱山水,不乐沾惹官场纷扰,这是我的天性如此,改不了了,也不想改。
李白已经够狂了,说自己“岂是蓬蒿人”;朱敦儒比他还狂,直接说自己是天上的仙官。
“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是说,天帝呀曾批给我管理风露的诏帛,我也多次上呈留住彩云、借走月亮的奏章。
这两句,就很可爱了。
诗人不屑当尘世凡俗的官,却乐意做天上的官,每日里干着管理风露、留住彩云、借走月亮的活计。
说白了,就是乐意与自然山水作伴,和明月云彩为伍。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
这是全篇最精彩之处,也是最疏狂傲岸之处。
诗人说,我平素诗一写就是一万首,酒一饮就是一千杯,何曾正眼看过朝堂上的达官贵人、王侯将相。
在这里,诗人用极其夸张的数字对比,来展现自己对富贵功名的蔑视,面对王侯将相时的傲骨铮铮。
它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年轻时的杜甫,畅想着登临泰山,一览众山小时的冲天豪情;
就好像潇洒美少年崔宗之,举杯饮酒时的傲世青天;
一抬眼间,睥睨天下。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
玉楼金阙,指的是人人羡慕向往的富贵荣华。
可是诗人用一慵懒的“慵”字,却形象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再好的荣华,再多的富贵,他也懒得去。他呀,只愿意每日闲闲散散地插着梅花,醉卧在洛阳。
整首词,写得格外潇洒,格外不羁,也格外可爱。
不由想起《菜根谭》里的这段名言:
“涉世浅,点染亦浅;历事深,机械亦深。故君子与其练达,不若朴鲁;与其曲谨,不若疏狂。”
大意是说:
刚踏入社会的人,经验阅历固然浅了些,但被社会不良习惯的感染也同样比较少。一个饱经世故阅历广阔的人,城府心机也会更深一些。
所以一个有修养的君子,与其讲究处事的圆滑,倒不如保持朴鲁的个性;与其事事小心谨慎委曲求全,倒不如活得疏狂一些,反倒不会丢失纯真的本性。
疏狂不同于张狂。
疏狂是向内的,张狂是对外的。
疏狂源于自信,内心自有信仰,所以坚定而从容;张狂源于自卑,内心慌乱迷茫,才越要摆出一副嚣张架势。
疏狂可爱,而张狂可厌。
人生最最好要有一些疏狂的性子,一些铮铮的傲气与傲骨,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率真,一些偶一睥睨天下的桀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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